是沈遇清打來的。

看著屏幕上晃動的名字，厲正臨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。

他知道不該怪沈遇清，一切都是他的責任，是他的錯。

可心裏陰暗的角落，還是會隱隱冒出這樣的念頭，如果沒有沈遇清，那這一切不幸，是不是就不會發生？

這個念頭太過無恥，厲正臨狠狠晃了下頭，把這個想法甩出去。

又靜了會兒，厲正臨最終摁了接聽鍵。

“餵？”

“哥！”電話那頭，沈遇清聲音很興奮，“我剛才在商場活鮮區看到一條特別大的鯉魚，等會兒我買回家，我們做糖醋鯉魚吃啊。”

電話那頭陷入沈默。

沈遇清皺眉：“哥？”

“我回厲宅了。”厲正臨忽然道。

“哦。”沈遇清點點頭，“我還以為你去公司了，原來你回家了啊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今天晚上還回來嗎？”

“不回來。”

“啊...”沈遇清遺憾地嘆口氣，“那太可惜了，你吃不到我做的魚了。”

“你想讓我回去？”厲正臨忽地問。

“額....也沒有啊。”沈遇清有點怔楞道，“就是覺得可惜...”

“我已經一個月沒回厲宅，沒看過我奶奶了。”厲正臨忽地道。

“額，那應該回去的。”沈遇清有點怔楞道。

“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有罪惡感。”厲正臨忽地開口。

沈遇清僵住：“什麽？”

“罪惡感。”厲正臨聲音暗沈，“沈遇清，我們倆本不該在一起的。”

我們倆本不該在一起的。

這句話砸的沈遇清神思恍惚。

默了好半響，沈遇清努力擠出一抹笑：

“哥，你在說什麽啊，你又在跟我生氣嗎？我又怎麽惹到你......”

“我沒在開玩笑。”厲正臨咬緊下頜道，“沈遇清，我覺得很累，跟你在一起，我快要被自責拉扯死了！”

說完，男人就把電話掛了。

聽著電話那頭嘟嘟的掛斷音，沈遇清心跟空了似的。

很累？跟他在一起，很累嗎？

厲正臨把電話掛斷後就狠狠錘了下樓梯欄桿。

怎麽能跟沈遇清那麽說話，怎麽能吼他，怎麽能說那麽過分的話！

厲正臨俯下身子，把頭抵在冰涼的欄桿上，心亂如麻。

他知道不該怪沈遇清，更不該把他的自責發洩在他身上。

沈遇清是最無辜的。

可他忍不住。

除了沈遇清，他已經不知道該向誰說這種痛苦了。

因為知道沈遇清不會離開他，因為知道沈遇清會包容他，所以忍不住向他發脾氣，忍不住向他發洩情緒，他想讓沈遇清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痛苦，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。

他對沈遇清，一直是自私的。

他只想依賴沈遇清，只想把他當成自己的慰藉品。

沈遇清是他唯一可以喘息的港灣，他卻從沒給過沈遇清任何可以依賴的保證。

他們倆之間的付出，從不是對等的。

知道沈遇清喜歡他，所以他一直在有恃無恐地向他索取著，無賴一樣地把他鎖在自己身邊，無賴一樣的不許他跟別人深交，他害怕沈遇清有一天忽然想明白了，不再讓他索取，也不再給他溫暖。

他是個混蛋，無論是對家人，還是對沈遇清。

冷靜了會兒，厲正臨還是給沈遇清發了個短信。

“對不起，我家人生病了，我很著急，不是故意要說那種話的，原諒我好嗎？”

發出去後，厲正臨就一直盯著手機，等待沈遇清回信。

他知道，沈遇清一定會原諒他。

他從不會真正生他的氣。

可等了很久，手機一直沒回消息。

厲正臨急了，直接撥了電話過去。

電話響了一會兒才接通。

“餵？”

“怎麽不回信息？”厲正臨急急地問。

沈遇清沈默了會兒道：“我剛才在挑魚，所以沒看到信息。”

厲正臨心口松了下，靜了會兒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
沈遇清嘆氣：“厲先生，可以跟我生氣，但不要再說那種傷人的話了好嗎，你明知道我喜歡你。”
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。”

“跟我在一起讓你很累嗎？”沈遇清忽地問。

“沒有！”厲正臨毫不猶豫的道。

沈遇清深吸一口氣，沈默了很久，才很小聲道：“厲先生，如果我讓你很累的話，你可以跟我說的，我立刻就會走.....”

“不可以！”厲正臨急得心絞在一起，拔高聲音，“沈遇清，你不可以離開我，你要永遠在我身邊待著！我不許你生我氣！”

沈遇清苦笑：“厲先生，我心不是石頭做的，我也會生氣，也會累，如果不是喜歡你，我何苦這麽低三下四？”

“沒有低三下四。”厲正臨近乎慌張道，“我會疼你的，沈遇清我會保護你，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。”

“保護嗎？”沈遇清笑了下，“你剛才那些話已經讓我千瘡百孔了，厲先生，你還不明白嗎？沒人能傷到我的，除了你。”

厲正臨心底恍惚，默了很久，才聲音幹澀道：“對不起，剛才那些話不是真心的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沒關系。”沈遇清嘆口氣，“我原諒你，我知道你是家人生病，太著急了。”

“別離開我好嗎？”

“我不會走的。”沈遇清輕聲道，“除非你不需要我了。”

“我需要你。”厲正臨聲音暗沈，“沈遇清，我現在只有你了，你在家裏等我好嗎？”

沈遇清心口微顫，默了會兒點頭：“你好好照顧家人吧，我會等你的。”

厲正臨一直在醫院守著老太太。

守到傍晚的時候，俞惠顏過來了。

兩個人相顧無言。

厲正臨是滿心疲憊，不想跟她說話。

俞惠顏是欲言又止，想說不敢說。

終於，還是厲正臨打破了沈默，接過女孩手裏拿著的保溫餐盒低聲道：“謝謝你來看望奶奶，但她現在正在昏睡，可能吃不了你做的東西了，如果沒什麽事兒的話，你可以先回去了。”

俞惠顏眸子微閃：“我也在這兒陪著吧，我...”

“不用了。”厲正臨打斷女孩的話，“這裏有我就行，用不著那麽多人。”

“可是奶奶也很疼我，她現在生病了，我應該床前盡孝，照顧她的。”

厲正臨皺眉：“惠顏，你不是厲家人，床前盡孝這種事兒，怎麽也輪不到你。”

俞惠顏臉色白了下，她知道，厲正臨這是在跟她劃清界限，警告她不要多想。

“我知道你不喜歡我。”俞惠顏低聲道。

厲正臨嘆口氣：“現在就不要再說這種事兒了好嗎？我顧不上這些。”

“那解除婚約的事兒呢？”俞惠顏擡起頭，“我爸說讓我下周一就發通告，向全雲城的人宣布，我們倆已經沒關系了。”

厲正臨眸子暗了下：“你應該聽你爸的。”

“可我不想發。”俞惠顏神色焦急，“正臨，我喜歡你啊，我不想跟你解除婚約。”

厲正臨抿唇，壓著不耐道：“惠顏，通告的事兒，最好還是你來發，你是女孩子，占有主導權對你有好處，如果你一直這麽拖著，那只能先由我來發了。”

“正臨.....”

“咳咳！”

兩人正說著，病床上忽然傳來一陣孱弱的輕咳聲。

“奶奶。”看見老人醒來，厲正臨連忙湊到病床前握住老人手。

老太太很是艱難地睜開渾濁的眼睛，有點茫然地巡視了下病房。

厲正臨顫著手指在老人眼前晃了晃：“奶奶，你能看見我嗎？”

老太太不說話。

“醫生，醫生！”厲正臨喊了聲。

好幾個守在旁邊的醫生立刻急匆匆沖進病房。

檢查了一遍後，醫生表示，老太太現在神智已經清醒，病情暫時穩定住。

厲正臨松口氣。

醫生出去，病房門關上。

“奶奶。”厲正臨在病床前握住老人手，“你現在好點兒了嗎？”

老太太已經回過神了，有點激動地緊握住厲正臨手：“正臨，是你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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